重庆最牛驴友

       多年前，重庆驴友群阿兮到商报副刊部工作，副刊部的老潘老吴说那是个牛人，狗日的一个人徒步走青海新疆那些戈壁草原，差点遭狼吃了。后来我看了他这篇数羊，把玩了好几遍，读起来安逸。我一些朋友不少好文章没几个人看过，我这个号干脆开一块叫“大家聊”，征得他们同意，发出来，大家看。

 作者：阿兮

     二十岁的一次“不再回来的春游”，一个月后把阿兮放逐到了乌鲁木齐街头。登记了廉价的旅店后，发觉已身无分文。不好意思向家里求援，写了张明信片投在邮箱中，上面是范仲淹的《渔家傲》，所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我知道母亲一定含着泪在看，且想她做了那么多的祈祷，总算有点那个浪子的音讯了。一个人走在四月的还有积雪的异乡大街上，肚子空空的心情沉沉的。晚上回到阴暗的旅店，同房间里的货车司机和来自内蒙的打重庆驴友群工农民攀谈，内蒙汉子建议我去一个维吾尔族巴依家放羊，货车司机正好要经过那地方。第二天一大早，便搭顺风车，傍晚到了天山脚下一个叫干河子的地方。

我见到的巴依老爷是个黝黑精干的老头子，巴依婆五十多岁,像大多维吾尔族老妪，有着粗放的水桶腰。九个女儿五个已出嫁，一个在外地读书，常能看到的只有两个准备高考出奇靓丽的女生，和一个上小学的女孩。两个称为古丽的姑娘，个儿高的皮肤黑里透红，颇具塞外女子特有的豪放；个儿小的像江南女子，温柔、白晰。两个儿子一个二十多岁，是家里的主要劳力；还有个巴郎子刚念完初中，就在家干农活了。

第二天清晨，跟巴郎子赶着他家那108头羊，实习了一上午。弄明白羊儿千万不能走散，掉了一只，起码白干两年；庄稼地，特别是村口那家利害主儿的麦地更是禁区，闯进去恐怕就有去无回……重庆驴友群巴郎子走后，我开始单独统领这群羊。发现羊群中并没有书上所说的头羊，不过绵羊乃温顺的群居动物，大多仍就喜欢聚在一起活动。只有极个别的另类，一不留神就脱离了群众。既要让掉队的赶上，又要控制前进队伍的节奏，对我这个没什么管理经验的人来说，除了一身是汗，心里还挂念着有走丢了的没有？数羊吧，羊群一直在动，数了无数次都差一两只，该不会第一天就陷在这里了罢？直到黄昏赶羊回栏，巴郎子清点数量后，一颗悬空的心才放了下来。

住的地方是离村子几里远的“独幢别墅”，这儿是巴依家闲置的房产，四、五间平房，没有电，只能点煤油灯照明。孤灯外，是苍茫无边的荒原。打那天晚上起，一躺下就梦见数羊，一直持续到我离开。

到了五月，芳草疯长，春暖花开。这里的每株草都会开出意想不到的花来。草多了就不担心羊群乱跑，重庆驴友群可以悠闲地躺在春光中，看天上朵朵羊羔一样的白云慢慢走过，想着如果有座小山坡，站在上面就能摘下一朵。有时也会遇上下雨，这里的雨来得急，羊羔式的云儿刚走一会，刹那间就漫起满天风尘，跟着豪纵的雨点就下来了。躲雨是没有地方的，不过，它来得猛也走得快，刚把衣服淋湿，彩虹就出现了。午餐和早餐皆为馕饼，我看巴依婆做过，一团团面粉，在屋前特制的土烤箱中烤出，有点像西式面包。热的时候挺香，冷了就很硬，难以下咽，用工作餐时掬饮一捧天山流下来的雪水，也挺惬意的。满二十一岁那天，我还特意向巴依家赊了瓶白葡萄酒，一个人对着圆月，与心事干杯。

一天，巴依婆买回来一袋大米，说你们南方人喜欢，我们晚上就吃米饭。虽然这儿不像家里那样有菜有汤，只有白饭，我还是挺满足的，用一半米饭权当佳肴，一样重庆驴友群吃得十分香甜。晚饭后，时常给两个古丽补习功课，她们放学后也会到村口接我，免得羊儿又闯进人家的麦地里。

到了古尔邦节，跟巴依老爷到一户人家做客，一个戴白帽子有些威望的中年人与我攀谈，问我想不想娶一朵古丽？我想这里风景虽美但生活太枯燥，姑娘虽美结婚后我怎能把她养成水桶腰？那中年人见我没有说话，也就作罢了。

后来写了封报平安的家书，托古丽上学邮递出去。不久，就收到最疼我的外婆西去的电报。

有一阵子，我两次三番产生这样的念头，在这蔚蓝天空、辽阔草原、以及我单纯信念所构成的世界里，电报那头的亲人，是唯一的现实，也是我的忧愁。在这儿的生活，有那么一点像阅读小说的滋味，但再长的故事总有读完的那一天。为我倾尽了眼泪的母亲，如果她再见到我，尽管我有错，她仍然会感到欣慰，啊！那就恭恭敬敬地回到她身边，低头向她忏悔，再含泪向外婆告别。我这样想时，已经虔诚地迈开脚步……

多年以后，那个地图上没有标识的叫干河子的地方，在记忆里已经十分模糊了，两朵古丽恐怕也有了当地妇人羡慕的水桶腰。我不愿提及这个故事，就好比读完一本小说后，不会再想愁肠百结的情节。还害怕跟随我几个月的那108头羊，会潜进梦里，一只、两只、三只……从面前跳过，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