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30源自:本站作者:阅读(233)
重庆叫山城。
没来过重庆的人,只知道这儿的山多,或许不知道树也多。
王家卫眼里的重庆森林虽然不在重庆,但重庆的树多得确实像片森林。
树多有什么稀奇的?种树是现代城市的标配,都争着比着把树种得更多更美观。
但重庆不一样。
在这场象征着城市卫生文明水平的绿化比赛中,重庆的树是个十足的异类。
和那些规划井然有序,造型整齐划一的城市绿化相比,重庆有太多老树就长得没那么优雅别致——从朝天门的渡口上踏足渝州,一代又一代溯长江而上定居于此的人们在近百年的岁月里留下那些身上镌刻着每一段年代特征的老街老房, 重庆的树就和它们长在一起,没人会管、也没人管得了它们。
01
要是从树的样子上看,你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重庆的市树是黄桷树,但在重庆大学的校园里随便问一个在这里读过五六年书的“老学生”,也未必问得出眼里这一大片青翠里,哪一棵是黄桷树。这可怨不得自己,在每个外行人眼里,它长得和其他树也无甚区别——绿叶子棕树干,哪棵树不长这样?
但有心人会在重庆的春天细心观察,然后对这个问题恍然大悟。
重庆的春秋短得近乎没有,所有人都在做着一夜入夏的准备。突然升高的气温常会让人难以入睡,这时如果有人留意窗外的晚风吹过,就会听见一种和初夏般的热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落叶声。
十分奇异,这儿的春天竟杂糅着初夏的温度和初秋的落叶。
走在去往五教的路上时,若有春风拂来,上课途中的学生们总是很难不分神去瞧瞧一层又一层被掀起的金黄,车子飞驰过时会卷起一阵金色的旋风,碰上天气好时,那层层叠叠的叶静躺在光影下,美得像是特地加了滤镜的电影特效。
SPRING 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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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的春天怎么会落叶?”大一新生的朋友圈里总会有人这样问。
这种别有个性的植物就是黄桷树,但它不是专挑春天落叶,而是什么时候种下就什么时候落叶,像 以轮回的方式,一板一眼地给自己庆生。想来,这黄桷树很是猖狂,像是特意用落叶去呼喊、去拍打路过的行人,还一定要用这种声势浩大的行为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我过生日了”。
它如此倔强地用独特方式铭记着自己被种下的日子,究竟想记住什么呢?种下它那个人的样子?那一天的温度?还是那一刻头顶云朵的形状?人们不得而知,但总归这树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就像重庆一样。
03
不止是黄桷树,重庆的树大多都自带潇洒自由的气质, 跟这儿的楼或许有很大的关系。
生活中不会经常遇到建筑学家,但总能遇到很多人愿意花十分钟驻足,或者绕着这里那些带着原生气息的楼慢慢溜达几圈。
在城市建设的进程中,向来最受嫌弃的就是那所谓欧式精装的三十层套房,通用的站岗台和鹅卵石小路让那些居民小区看起来都像从一个母本 ** 粘贴的产物,连广告语都相差无几。人们甚至想不通许多开发商怎么能把天南地北的树种得这么千篇一律。
正如很多人也想不通,重庆的树是怎样都生得这么自由。 自由、随性、洒脱,是重庆人骨子里的气质和浪漫。即便是学校里的建筑也绝非摆得横平竖直,毕竟千篇一律的世界该会是多么无趣。
在重大的校园里,二教由米色砖石和叫声嘎吱嘎吱的红边铁窗组成,门口不规整的石阶和楼里的木头地板让人错觉下一秒会有符咒从角落里蹦出来;
五教的红黄配色和雕刻繁复的大门很容易使我想起父母每年要去的那间佛寺;
理科楼比较老实,玻璃墙 灰砖头。但是你顺着它对面的二教走下去,又会发现一个隐居于此的居民区。重庆的居民区很难找到明显的界限感,即使是有外墙的,这大概又和树脱不了关系。 他们的树,高低胖瘦,都扎得恣意而自由,错落地生在居民楼间或墙外,便让人很难摸清哪儿是尽头。你可以在阳台上触摸爬到墙上的叶子,探头向客厅的窗外汲取一抹绿,或者大部分时候,家门口就有一棵树,郁郁葱葱,和人感情深得能称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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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树,集体或单独驻扎在 街巷。
沙坪坝这儿多的是陡上陡下的路,老城区的街巷加上天桥梯坎地下通道能有一百八十种排列组合。那些树有挨着刷白漆的天桥栏杆长的,以亲密的姿势将过桥人搂在阴影里。也有树给斜刺里杀出来的小路打掩护的,常常走着路就冒出一个梯坎,像凭空变出来的。还有的就是独个儿站在巷里,不大的巷子,再多一棵树都容不下。 但如果想记住一栋房子、一条路、一个相约的地方,或者留下一段记忆,一棵经年矗立的大树比任何方向距离精准的导航都来得有用。
所以重庆的树,重庆的楼,重庆的路,很难说出定规。那些盘根错节、葱葱茏茏的树就如同天然的屏障,在这之下,重庆人巧妙地利用着自然的恩赐与地形的优势建造起一座令人惊叹的山城。
05
我说重庆和重庆的树是自由的。说它自由在哪儿呢? 答案是生命力。
无论是攀在墙缘的柔嫩枝叶,将水泥地顶出其匍匐行进姿态的虬曲树根,还是懒怠地靠在屋顶上的树枝,它们能有一千种一万种姿态,而不只是按照行道规划沉默着站在路边被汽车尾气洗礼成空气净化器。
而最重要的是,它们和人一起。树与人依靠在一起生长,街巷与楼向来因其中度过的悠悠岁月而鲜明。有人相约着在那条长坡下的树下一起去上学,情人坡的树藏了最多的心事和悄悄话,每一片曾被注视的叶子,都因此有了意识。
老街巷里的重庆适宜胶片感的色调,而缠绵的雾又让它与昏黄的滤镜很搭调。只有这满城的绿色,始终如一地鲜明。 山城漫长溽热的夏季里,这些深深浅浅的绿色,记得它所见证的岁月,沉默地与人一起呼吸。因此在这里,时间一直向前,而过去从未死亡。这是独属于重庆的、无法复刻的鲜活。因此我称它重庆森林,每一棵树、每一条街、每一栋楼、每一个人组成的重庆森林,永远自由,永远蓬勃。
或许我见识不够多,但我觉得重庆好,真好,比任何雕琢出的精致奇景都好。 只要给我一个嵌在老居民楼里的房间,听着谁家炒菜时的爆油声,踩着晃悠悠的铁楼梯,我想我能看一辈子这浓郁似海的森林,在这里学习如何成为一棵重庆的树。
文字|戴程慧
图片|邵枢韬 郑华凯
编辑|郭成康
审核|王超
责任编辑 | 刘书彤 毛燚
指导 | 姚璐 包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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