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浪漫重庆群英会(四)
鱼无缺并不是一个生活极有规律的人,但却从未耽误过她这每天打开茶馆的时辰
,甚至连开门的步骤也从未改变过。
拉铃叫醒伙计,烧开水,抹干净桌子,洗净茶具,摆好茶叶,然后打开门。
她爱惜自己的茶馆就好像一个绝色美人爱惜自己的容貌一样。
因为茶馆是她银子的来源,她经常对伙计说:“银子也许并不一定能带给人快乐
,但总比没有银子好得多。”
每天早上她会泡一壶乌龙茶,然后坐在茶馆二楼靠街边的栏杆旁,脸上贴上新摘
下来带着露水的花片,闭目养神。
这是个很显眼的位置,无论茶馆外还是茶馆内都能一眼看见她。
楼下过上过下的人群中不时会有男人抬头看她,她并不在乎。
她喜欢被人看,尤其是被很多人看时,居然会有一种满足感。
不过她却从不看楼下的人,这个小镇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人,到茶馆来喝茶的永
远是那些常客。
没有新鲜感的生活总是无精打彩,枯燥乏味从来都是人类的最大死敌---所以她宁
愿闭上眼。
从[free]踏进茶馆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睛就睁开了。
对老板来说,客人只有两种。
有钱的和没钱的。
[free]无疑属于前一种。
身上穿的衣服是来自苏杭的刺绣,脚上的软底靴也是来自京城“行千里”鞋店,
腰上一条玉带只看上去便温润带有光泽。
一个能穿八十两银子的靴子人一定不会是个穷鬼,何况腰带上还吊着一块精致的
玉牌。
所以他得到了最好的招待。
茶馆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伙计把他迎到了最好的位子,泡了一壶最好的茶,这个
过程中这位伙计一直都对着他笑。
[free]见他笑得实在很可爱,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很开心?”
“不,我和往常一样。”伙计依然笑得灿烂。
“哦,可你笑得很开心。”
“我笑,不是因为我开心,而是要让你开心。因为你是客人,老板娘说,我们应
该让每个客人开心。”伙计笑着一口气把他后面要问的一并答了。
“看来你很听老板娘的话”
“对伙计来说,老板娘的话永远是对的!”
“那老板的话呢?”
“有老板娘并不一定要有老板,就象有老板也不一定要有老板娘一样。”
“呵呵,你很有趣,看来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叫[free],你叫什么名字?”
“好啊”
[free]心中暗自高兴,交朋友比想象中的容易。
“你为什么不问他‘好啊’是什么意思?”老板娘声音懒洋洋的柔媚。
“我以为“好啊”的意思就是他同意和我交朋友了。难道不是吗?”说到最后一
个字时,他眼睛盯在了伙计脸上。
“好啊”的意思就是:只要你是茶馆的客人,你想交朋友我就和你交朋友,你出
了茶馆,我们什么也不是。”
看着[free]不解的神情,伙计居然耐心地解释道:“老板娘说:客人永远是对的
,不能对客人说不。我只是听她的话而已,明白了吗?”
[free]愣了一下,问:“难道茶馆不能交朋友吗?”
“既然客人问了,我就一定要回答你:茶馆通常只有三种人,一种是伙计,一种
是老板娘,还有一种就是客人,没有朋友。通常到茶馆来的人都是来喝茶的,不
是来交朋友的。就好比拉屎该去的地方是茅房,吃饭应该去的地方是饭馆。如果
到饭馆拉屎却去茅房吃饭,岂不是很可笑?”
“确实有点可笑。”可[free]的表情却有些僵硬,半点也笑不出来。
伙计还保持着笑容,[free]此时却恨不得把他的笑容掐住。可伙计并不觉得,仍
然继续说着:
“如果我们真成了朋友,我自然要请你喝茶。要是人人都来和我交朋友,我们茶
馆不光没生意可做,还要赔本。再说了,你穿得这么华贵,却来和我这样一个提
着茶壶的小伙计交朋友,估计多少有点毛病。我这人虽穷,可交友还是很谨慎的
,就算要交朋友,我也只和正常人交朋友。对了,客人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也
得告诉你,我叫[做人要厚道],你看我什么都跟你说了,确实厚道吧。”
第二次听见有人说他有毛病,[free]大感没趣,尤其是老板娘那不知深浅的笑更
令他不安----男人在女人面前丢脸实在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
[free]只得苦笑道:“嗯,你确实很厚道。”伸手入怀准备结帐离去。
不料手一伸进去便没能拿出来。
怀里的钱袋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时他才想起,在要进茶馆的时候,被一个小叫化撞了一下。
人生就是一条看不清的路,而走过路无论曾多么艰难,回眼望去都是一马平川!
浪漫重庆群英会(五)
街东边的锣鼓敲得震天响,一个十七八岁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大姑娘正在场子里翻
筋斗,一双又长又直又结实又匀称的腿不停翻动,煞是好看。
小叫化坐在地上直叫好,此刻他心里非常愉快。
因为刚到手的钱包真不轻,那一撞撞出了五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等到长辫子姑娘拿着铜锣来求“看官们给两个赏钱”的时候,这个小叫化显得很
大方,抓出一把钱洒在铜锣里。
长辫子姑娘看着他嫣然一笑,小叫化更乐了,正想再抓一把钱洒过去,两边肩膀
忽然被人按住。
按住他的是两个乞丐,手上的力量都不小,背上还背着两个麻袋。
小叫化被按得动不了,只有拿出他的看家本事,看着他们直笑。
不幸的是,这两位同行一点都没有被他秀气的圆脸大眼睛和迷人的酒窝打动,非
但没有放开手,反而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把他提着走出了人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双美丽的长腿上,也没有人会管三个臭要饭的闲事。
被人象小鸡一样拎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小叫化开始笑不出来了。
于是他想叫,可又不敢。
那位乞丐大哥手上拿着一团黝黑的布团,感觉就象抹了几年桌子也没洗过的抹桌
布,同时那位大哥已狠狠地提醒过他:“你一叫,我就用这团东西塞住你的嘴。
”
被人拎着的滋味已经不好受了,比这更不好受的就是被人拎着还要塞上这么一团
又臭又黑且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小叫化赶紧闭上了嘴。
然后他们来到镇后一座小山的山坡,山坡是青色的。
青色的山坡上有座破庙,破庙前有棵青色的大树,大树下有块青色的石头,石头
上坐着个穿青布衣裳的人。
这个人还铁青着脸,脸上很干净,好象连一个雀斑也没有。
青衣人好像并没有看见他们,眼睛看着远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两个乞丐虽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却没有出声,不光如此,简直是连大气都没出
一口。
小叫化的胆子虽然不小,这时候也不敢出声了。
过了良久,青衣人才开口说话,只说了三个字:“放开他。”
小叫化总算松了口气,眼睛四处转动,很有几分可爱。
装笑脸露酒窝扮可爱本就是他的拿手绝活。
青衣人眼睛还是在看着远方,却忽然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叫化摇头,拼命摇头。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他们带你来?”
小叫化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两个问题居然一个也答不上来。
“为什么?”不能回答就反问,这是老江湖们常用的手法。
这个小叫化居然也懂得这套。
“因为你犯了本帮的帮规!”
“本帮?”小叫化又不懂了:“本帮是什么帮?”
“丐帮。”
只要在江湖中的人都知道丐帮,知道丐帮绝不好惹。
可这个小叫化却似乎不知道。
“你错了,我不是丐帮的人。”他说,“我虽然穷,却没有加入丐帮!”
“就算你不是本帮弟子也一样。”
“为什么?”
“因为普天之下以乞讨为生的人,都在本帮统辖之下。”青衣人的声音虽冷漠,
却带着一种无人可对抗的力量。
小叫化调皮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愉快。
“太好了,那我可要走了。”小叫化笑得越发可爱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我既不是你们帮里的人,也不是要饭的。”
“你不是要饭的?”“我当然不是,我已经改了行。”“改行做什么了?”“做
小偷!你们就算是叫化子的祖宗,却管不了我这个小偷。”
他说得理直气壮,而且谁也不能说他没有道理。
青衣人眼睛还是在看着远方,只冷冷淡淡的告诉他:“别人管不了,我管得了。
”
“为什么?”
“胁人隐私者削其耳鼻,盗人钱财者剁其手足,以暴力淫人妻女者杀无赦,不管
是不是本帮弟子都一样。这是规矩!”青衣人冷冷地说。然后吩咐那两个乞丐:
“砍下他的左手。”
这时小叫化双肩突然一颤,象泥鳅般从两个乞丐手里滑落,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
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叫:“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订这些臭规矩,你这个自大狂!神
经病!”
他敢这么叫,因为他已经确定后面还没有人追上来。
后面没有,可前面有。青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在他前面,冷冷地说:“没有
手总比没有命好!”
“不行,不行,你不能砍下我的手”小叫化拚命地摇头,这时候他的脸色才开始
变了。
就在他大喊的时候,一条长腿从山下奔了上来。一在跑还一面喊,“他不过是个
可怜的孩子,你们放过他吧。”青衣人皱了皱眉头:“你是他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我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他可怜?那被他偷了钱的人不可怜吗?也许钱是用来急着看病抓药的,也许是
别人一家的生活费,你为什么不可怜那个被偷钱的人?”
“可也许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呀,你至少应该查清楚。”
“不用查,规矩就是规矩,犯了规就一定要受惩罚!”青衣人不耐烦道。
“可是……”
长辫子姑娘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忽然被人一把拉了过去,一把小刀已架在她
脖子上。
做这种事的人居然竟是她赶来搭救的小叫化。
“如果你们不放我走,我就杀了她,那么她就等于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小叫化
得意洋洋地笑了,还露出两个迷人的酒涡。
青衣人的脸色更青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你走吧。”
小叫化就这么溜之大吉。
在确定后面绝对没有人追来后,小叫化放开了手。
长辫子姑娘气呼呼地用美丽的大眼睛瞪着他:“你还是不是人?”
“当然是。”小叫化笑着说,“从头到脚都是。”
“既然你是人,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我来救你,你却挟持我?”
看到长辫子姑娘生气,小叫化好象更愉快!反问她:“你到那里去是不是为了救
我的?”“当然是。”“那么现在你已经救了我,已经如愿以偿了。”小叫化说
,“我做得有什么不对?”
辫子姑娘被他问得呆住了,居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也有点道理。“所以你应该
感谢我。”小叫化笑得开始狡滑起来。
“感谢你?”辫子姑娘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居然还要我感谢你?”
“你当然应该感谢我。”小叫化说得理直气壮,“那个青衣人武功高得一塌糊涂
,而且是个怪物,如果不是我想出这法子,你怎么能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
“你救不出我,心里一定很难受,我让你开心,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怎么能
不感谢我?”小叫化诤诤有词,越说越有理。
长辫子姑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至于如何谢我我们慢慢再商量,先认识一下
,我叫笨笨笨蛋。你呢?”
“天啊,你这么多鬼花样居然叫笨笨笨蛋,那天下什么人敢称做聪明人?”长辫
子姑娘忍不住又叫了起来。
“那么你又叫什么名字呢?”小叫化笑吟吟地问长辫子姑娘好象有点脸红,“我
叫柔柔冰。”
“天下那么多笨蛋都能取聪明的名字,为什么聪明人不可以取笨一点的名字呢?
你一个热情似火的姑娘,却偏偏要做块冰,我这个聪明人为什么不能叫笨笨笨蛋
?”小叫化永远都有他的道理。[柔柔冰]又说不出话来了。“看你人害羞成这样
,一定想不出方法来感谢我,还是就让我来替你想吧。”
柔柔冰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尤其是那对酒涡特别迷人。这
小鬼头还有什么鬼花样,她想。
“什么法子?你说。”“只要你让我在你的小嘴上亲一亲,就算是谢过了我,我
们就扯平了。”
柔柔冰的脸一下红透了,可这个可恶的小叫化仿佛说干就干,半点也不肯耽搁。
“你敢,你敢来亲我,我就……”“你就怎么样?”她能怎么样,她只有跑,跑
得比兔子还快。小叫化却没有追,站在原地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笑得喘
着气“好个可爱的小丫头.....哈....”然后,施施然花钱去了.傍晚时分,小叫化
回到小镇西面的酒馆内,一眼就看见坐在酒馆里的[free],正埋着头一个人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