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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水岸2004年发于“浪漫重庆”论坛

                  YESTERDAY
        ———用The Beatles的老歌贯穿我的灵魂,只是为了纪念那一去不回的昨天

 去的昨天就那么近的贴着我,可能是突然明白自己丢失的东西原来是那么重要。在捻灭指间烟蒂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生命皱了起来,真的仿佛是因为丢失了某人,它就那么漫无止境地皱了起来。于是,那种疼痛让我确信,有片繁茂的森林,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睡去了;有个人曾对我说过“喜欢你,喜欢到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部溶化成黄油”当然,也只有用酒灌溉森林的时候,我才可以,清楚的听到——那时花开的声音。

也曾试着回溯我们的故事,努力搜寻的结果竟让我感到不知所措。那些在我心里面,不知重温过多少遍的片段,怎么样也连不成完整的故事。也许正如她所说的:“不完整的总是真实存在的。”起码,我手中握着的有关她的只言片语,足以证明:她在我的生命中,曾那么真实的存在过。

1. 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天空中佩带钻石的露西
(收录于1967年6月1日发行的“Sgt.Pepper’s Lonely Heart Club Band 帕伯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专辑,由Lennon作词,Mecartney作曲,无法说什么,一如既往地好听,还有那句”A girl with kaleidoscope eyes”)

记忆这东西真有些不可思议,每当我强烈的感受到记忆的非纵向中断并且担心那堆精彩绝伦的东西就在眨眼的瞬间丢失的时候,便会不可扼抑地想到那个下午,那个1998年的秋天。

四周是橘子树,还有涂满果酱的天空,我们吃着甜蜜的派,听着什么人的呼唤,坐在喷泉边的桥下,看那些走过的长腿姑娘。当然,这只是我的幻听亦或是幻想罢了,其实,那会儿我们什么也没有,只能在混满烟草、臭汗以及霉变气息的旧仓库里,聒噪地象群乌鸦。我一脚狠狠踏在那台老式单卡录音机上。可能是使力太大,它的塑料外壳似乎快掉了。吉他手让我对它温柔点儿,我说活该谁叫它在我们扒带扒得正起劲的时候罢工,看在它是我们唯一的宝,我才没拆了它。说完我扭头就捧起那只放在窗台上的快掉光瓷的“白瓷”缸子,猛灌凉白开,就在这当口,一个女孩走进来,忘了她穿的是什么,只记得她的眼睛特亮,原以为她会是某人的女友、某人的知己、某人的表妹什么之类的,因为当时我们这种纯粹是聊以自慰的乐队,既没钱也没路,在城里数不清的大街小巷,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出一大片来,每个人平时都在忙着,因为正巧我们无所事事,所以才会凑到一块儿过把瘾,我们哥儿几个的聚会鲜有人知道,能来看的,也都是朋友圈子里的熟人。

可她是生面孔,没见她跟谁打招呼,就那么自顾自的,走到人堆里听我们穷唱。大概是我发现她的眼睛很漂亮,所以打她一进来就忍不住盯着看,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

突然有人说要听不插电的东西,我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电。随即一寻思,想起了那首“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ands”,便首先调弦试了几个音,几年的默契,让我们在唱这首新学的老歌时毫不费力,只觉得空气中的灰尘在我面前乱抖,也许当时并未想到自己是如此的年轻而年轻又是那样的美好,每当我唱到那句:“A girl with kaleidoscope eyes”(那是个有着万花筒般双眸的女孩)时就会朝她咧嘴一笑,心里想着这个比喻用在她身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了,列农真是绝了!不过她不叫露西,我确定她不叫这名字。

一年后,那女孩成了我的女友,讲起那个下午,她说她只是碰巧看到,感觉气氛不错,才常去的。然后我说也就是碰巧,我才捡到宝了,感激上苍那是后话。

     2.  Love You To    爱你这般
(收录于1966年8月5日发行的“Revolver左轮手枪”专辑中,里面有一种名为Table的印度乐器,妙透了。Harrison词曲)

 长久以来,我都不敢确定自己的这份情感,是不是可以称之为爱。直到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印象非但没有随着光阴的远去而模糊,相反的,它会在突如其来的一阵雨后一场风停或是一天之中的某一个时间里跳进来,就那么鲜活地矗立在我面前,挥之不去,事实上也不愿挥去。在很多个夜晚,我反复咀嚼着她说过的话,也许在当时留有余味的是她眉眼间流露出的表情,而事后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如她说的一样,会生活会爱人。于是心中就更加笃定这份感情,无人能象她这般让我至今想来还是甜的,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她的微笑在我记忆的深处频频张望,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虽然她不漂亮,但在当时,我却难以自拔地迷恋上与她在一起时的自在,那种舒服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我得承认。我讨厌喋喋不休的女孩也讨厌矫情做作的女人,就算是与那些美丽的瓷娃娃交往时,我也知道是虚荣心在作怪,其实很清楚她们是易碎的,我就在仓皇失措的岁月里谈了一场又一场的恋爱,而心中的空荡无依以至于让自己常常处于爆发的临界状态,无所谓对错,只是任性地象野地里赤身裸体的孩子在疯跑,呼出大口大口的叹息,直到精疲力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在哪里呢?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似乎很多的经历并不曾让我象大人们期望地那样成熟一些。我一直都无所事事。唯一乐见的是哥儿几个在一起玩音乐。回想此事,我惊叹于自己的勇敢与坚持,当时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并没有让我放弃,反而激起了潜意识里的不羁与倔强,那个时候地下乐队所饱受的成长的艰辛,在校园民谣风起云涌的季节,是极易被忽略,也是极易被青涩的我们认为是微不足道的。大伙儿把录好的小样寄到唱片公司。一边坐着美梦把种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诉诸音乐,一边真切地感受现实的残酷与被撕裂的痛苦。在那种比业余还业余的条件下,与朋友们干得热火朝天,并没有耻于我的浅薄与无知,并没有为手中寒伧的家伙而烦恼,每天都兴奋地投入到自己该做的事上。相反,几年以后的今天,当所有的状况都改善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心情已经面目全非了,那个时候让摇滚精神深入骨髓的一代人,如今又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但不管怎样,那些数不清的日子里,那些与音乐为伍的日子里,带给我永不停息的反复却甜蜜的体验,“诗人已死”,它扔在夹缝中顽强地活着。
我是不是该庆幸我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时期,遇见她?也许那并不能称之为发生在夏末秋初的爱情。我第一次约她是在那个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的某一个商场的大门外,天知道我是多么讨厌逛街,只是因为那里有一座高度刚好地法式窗台。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把一堆鲜红的纸鹤放在上面的,即使是对于她的追问,我也只说那是个秘密,属于我的秘密,那日的天,高远得透明,而我从没见过如此鲜红的夕阳印在湖上,从来没有。

    3. Think For Yourself  替你自己想想吧
  (收录于1965年12月3日出版发行的“Rubber Soul”橡皮灵魂专辑。我在意的是“And you’re got time to rectify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should”你还有机会换回你所做的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那么在乎她,怎么还忍心伤害她?在为期四年的大学里,我成长了好多。现实让我明白,我必须坚强起来。而那个时候,我的的确确犯了个错误。她说人总要犯错的,别在意。

我得承认在新环境的第一年里过得很失败,那堆冷酷的现实,让我的思绪极为烦躁。此刻想来,那些都是小事,而当时,唯一发泄不满的途径就是让自己沉沦。摘掉头上的光环,我成了芸芸众生里平凡的一员,在城市的边缘游走,逃课、酗酒、打架,唯一能清醒着干的事就是去乐队扯着嗓子猛唱。我讨厌自己的不济,害怕身上背负的责任,每天只想把自己灌醉,除此以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而那个时候,她人在杭州,离我好远。我象个不懂事的小孩想抓住大人的衣角,可是总抓不到,仿佛一瞬间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陪我的只有无际的黑暗,我知道我需要她,可我不敢说。现在,我已忘了那一学期课业结束时,自己挂了几科。只清楚地记得,她回来后,看见我,就哭了。

我知道她是一个那么坚强的姑娘;她是一个那么善良的姑娘,而我却把那份对距离的厌恶加筑在她身上。我说我受够了,她说我应该振作起来,她说我让她失望了,她说她没想到我是个那么懦弱的人,她说我太自私不配拥有那么多人的爱,家人的朋友的,还有她的,大家都在为我担心,而我除了躲起来什么也不会做。我说我受够了,我说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只爱自己,所以也不需要别人的爱,你们最好都给我滚。我们站在那个旧仓库里,抖动的灰尘在透过窗子射进来的阳光里跳舞,她的眼睛看着我,我的眼睛看着脚上的烂球鞋,我说我们分手吧,她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她说你骗人,我说是真的,我已经厌倦了这种远距离的生活,我也要找人陪,我也怕寂寞。她没说话,她看着我,她转身,她走了……

那是个沉闷的夏天,我刮干净脸,却没剪掉了横冲直撞的头发,回到家里回到朋友身边,我打算一切重新开始,我跟自个儿说都会好的,都会好的。只是心里的疼痛骗不了自己,我已不再跟贝司手抢哪首曲子最后的泛音,我也无法再用灵动的手指弹出漂亮的solo,我知道我已经被掏空了。哥儿几个说我不是东西,我说对,我本来就不是个东西,我真***欠揍,然后他们就打了我一顿,可是我还是难受,我跟别的女孩好的时候,总会想她,疯狂地想。那是个沉闷的夏天,没有风,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什么都没有。

    4.  Norwegian Wood   挪威的森林
(无法忘记的。试听:http://www.jnny.net/muisc/music/Norwegian%20Wood.mp3)

 我想着那天的雨就如此刻一样的悠长,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会有这样绵延缠绕的雨,就那么一直下,没完没了的。我触及她的目光,我明白一切都是真的,我可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拥着她。

我看着面前经过的人们,心里是有一些悲哀,我不知道那些女人是否安心快乐,我不知道那些男人是否如我一般地没心没肺。

看样子我也非得等到有雨的时候才能把那一天的全部,原原本本地从记忆深处拽出来,非得等到那悠长的雨丝打湿了案头铺展的极滑极白的纸,我才可以,我才可以提起笔来……

打开车窗,闭着眼睛,我仰着头,体味并非故国里的秋,一丝一丝的东西贴着我的脸,让人想起她柔软而冰冷的手。我不知道这座城市是不是浸在雨里的,因为我只第一眼看到它,就毫不怀疑地认定无论哪里的雨落在地上都成了水,而此处是例外,下得那么精致,灰蒙蒙的一片,轻烟薄雾般的笼着也就算了,竟然还悄无声息,像消失了似的。暗暗的空气里,那些树的叶子,被刷得油亮,微微地颤抖着,我猜那雨定是隐在里面了,像极了厚重的油画,不知那画布上一层一层的东西里包裹着怎样的滋味,打无论如何看来里外就是两个世界,莫名其妙的两个世界。若不是路上的车轮溅起的水花,我已相信这成线的雨丝就那么静止了,垂在那里,一动也不曾动过。

我下了火车,知道身在何处吗?也许地域上的确认已不重要,而我急需的是某种意念上的契合,象在家的时候一样,我期待着她期待我的出现。

信步跨上一辆公车,我猜想那个窗口的位置定是她常坐的吧?那个窗口的位置上的女孩可有她那般美妙?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的呼吸,这混着类似青草的植物气息以及杂着潮湿水珠的空气,好像一呼吸之间,她也随着那些叫做氧气的东西来到我的心肺,不停地跳动着,不停地。

我想,陌生的该是城市的名字,熟悉的是她讲过的有关这里的一切。她的声音在我心上缓缓流动,好像我眼前的草木都是昨天才大过了招呼,我说:“都刻上了,一字不差。”那贯穿整个城市的公车,那秋天里斑斓的梧桐,那破旧的青砖灰瓦……就这样,我站在了她的楼下,好像站在了世界的屋顶上,很希望她能放下长梯,很希望,可惜她不是困在云中城堡里的公主,我亦不是佩剑的骑士。

不止一次地想过与她重逢的场面,可是无论怎么想都理不出头绪来。她会说什么,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这一切都象是复印机里的纸张在没有按下那个按钮之前,它一片空白。我大老远地过来,20多个小时,就象在做梦,做梦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突然间,我想抽烟,最好能一支接一支地抽,让那些呛人的气味从鼻腔里喷出来,抽到全身上下,所有口袋里的烟都光了。突然间,我想喝酒,最好能一瓶接一瓶地吹,让那些劣质的酒精在我的身体立刻发酵,喝到满地都是滚来滚去的酒瓶子,一滴不剩。

当然,那时我没有抽烟也没有酒喝。我斜倚在那棵最接近她窗子的梧桐,吹起了卡尔罗斯·乔宾的《并非终曲》,保罗·西蒙的,列农的,EAGLES的,凡是能想到的,曾给她弹过的曲子,就那么一首连一首飘了进来。

当我再次吹到《并非终曲》时,头上的窗子打开了,我的手心冒汗,我说God Bless Me。

来之前,新学的口琴,BASS说这东西比吉他更唬人,你说我谄媚也好犯贱也好,不知怎的,就是直觉告诉我,她也许会喜欢,于是学得特带劲儿,总想有一天,会让她听的,可那时我说我们分手吧,我说过我们分手吧!

你有没有经历过那样奇妙的十秒钟,她从二楼跑下来,我闭上眼睛,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儿脑涌上来,甜的苦的都掺在一起,也说不上来是快乐还是难过。有点儿害怕,怕她又跟别人好了,更怕她记恨着我,有点儿欣喜,想着折磨我好久的人,终于要见到了,就是那样奇妙的十秒钟,我想以后都不可能遇到了。

她站在我面前,穿着拖鞋,流光溢彩的眼睛盯着我,她说了一句让我错愕半天的话,她问我:“吃了吗?”

等我回过神来,五脏庙已经祭好了。我细细地看她,想找出一点因思念我而憔悴的蛛丝马迹,可结果让我特失望,她精神不错,头发又长了,脸上是健康的苹果红,没瘦反而胖了。她又说话了,她说:“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这回换我乐了,起先是偷着乐,后来越琢磨越高兴,我笑出了声,然后竟然是放声大笑,毫不估计旁人侧目的眼光,我知道在她心里从没放弃过我,我知道她期待我就同我期待她一样。

一双小手爬到我的唇上,她踮着脚,侧着头说:“你再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我们在这个被水浸透的城市里游走,我们坐上了一辆又一辆公车,我们追逐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我以为我们又回到了以前,我说我们重新开始吧,我根本不想和你分手。

她说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我,她指着我的胸口说你这里总锁着不让我进去,我一次又一次敲门,可你始终都没打开。她说可是我还是喜欢你,不管当时多恨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就是喜欢你!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趴在我怀里,湿漉漉的衣服贴着我,搞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雨水。于是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道歉的话都噎了下去,一个字也讲不出来,我根本不想伤害她,一点儿也不想。

来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她翘课了,雨还是不止。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景点儿,我压根儿不想看,我只想陪着她多一分钟也好。因为我知道她需要我就如同我需要她一样。

她埋怨说:“本来好好的天气,你一来就下雨了,这里的秋天本来不多雨的。”

突然间,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向我袭来,我问我自己我在干嘛?我问我自己这是否是我想要的?我觉得此刻,我们就这么走着,沿着相同的方向,我觉得她离我好近,又离我好远,可是无论怎么样,我们也无法拥抱在一起,就是这种慌张,让我感觉无所适从,我想一定是这样的,所庆幸的是它并没有蔓延很久。

在一家破烂的音像店里,我们翻出了一堆没人要的东西,起码在这儿是没人听的,我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选择了U2《在血红色的天空下》。不为别的,只是想让记忆中的某个部分能在回溯时更历历在目。掏钱时,店主冲我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四环牙。我猜他等这天等了好久,于是也回敬他,跟他胡扯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我说:老兄,拜拜了您呐!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有点儿冷得发抖,问我刚才在里面侃什么呢?我把外套脱下来裹住她,摸摸她的脑袋,最近头发又长了。我说聊些让人发火的事儿,他问我是不是搞摇滚的,我说你看呢?他又问我做什么的?我说玩PUNK的。他接着问怎么买起U2的呢?我说这名字真好听!他最后问我PUNK还有未来吗?我跟他说,满大街除了Heavy Meatal,就是哥特,他们跳过了重要的一节,总要回头来过的,有人做噪音就有人听,只不过做的人听的人全不当它是一回事罢了。说完我就走了。那个时候还是94年,那个时候有人依然延续老崔做的,那个时候有人整日哼着邦·乔维的东西,那个时候10个人里有9个人不知朋克为何物。而那个时候Kurt Cobain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似在咀嚼着,她说我难得说话那么认真,我大笑。她又说:很多重要的事,我们都无法跳过去,如果躲过去了,也要回头来过的。后来,事实也证明,我们都说对了。

走到天黑,最繁华的大街上飘动着奇形怪状的颜色,那些缤纷杂呈的伞和雨披,现在看来都掺着灰暗,说不出的难过。我们沿着路往上走,路的尽头是一个广场,我们不想去,路的旁边是一家酒吧,我们不能去。前者不去,是因为那儿太空矿,寒冷极有可能吞掉我们身上尽存的热度,后者没去,是因为一个特简单的原因,我们没钱,你总不能让我自个儿从这里溜达回去吧!

在我们看来那家酒吧很大,也许它不是酒吧,应该是叫作什么休闲吧之类的,其实都差不多,就是人们打发时间的地方。它的窗户开得很大,有两层,楼上露天的太阳伞看不清颜色,可以肯定的事,此刻它正履行着雨伞的职责;楼下透着温柔的光晕,光晕里面有许多浅笑低语的人,他们喝着冒热气的Cappuccino。漆黑的有格子的窗棂,墙壁上凸出的鹅卵石,摸起来又湿又滑。她靠着我说,她觉得自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大年夜里拿着三根火柴。

“第一根火柴,擦亮之后,我说我想我爸妈了,然后,我就在火光里看到了他们,一会儿,只一会儿就灭了。”

“第二根火柴,我想送给你,你想看到什么?”

“真给我?那我就希望看到他们统统被酸辣粉噎死!”我记得她当时听完我咬牙切齿的愿望后,竟然大笑起来,她说她那回笑得肠子都疼了,其实我猜那时她只不过是在找个借口想躲到我怀里罢了。

终于,她停住了。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她趴在我身上,她轻轻地对我说:“喜欢你,喜欢到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部溶化成黄油。”接着第三根火柴擦亮了,她也哭了起来。

她说她没哭,只是流泪而已,可在我看来,它们都是一回事儿。我哄着她,我说我有打火机。

她却莫名其妙地说她要喝“挪威的森林”。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这家Pub叫“挪威的森林”,而她要喝的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在这样一个有着大雨的夜里,在这样一个与“挪威的森林”并无丝毫相似之处却有同样名字的酒吧外面,在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让种种扰人的东西都统统见鬼去吧!我吻住了她,只是因为弄不到她要喝的“挪威的森林”。

那天晚上我们钻进她学校附近的一家电影院,看通宵场,我只撑了10分钟就睡着了。梦里面有一片葱茏的森林,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在我回到北方后,这种感觉仍时常出现,直到在朋友家找到The Beatles的《NORWEGIAN WOOD》;直到多年以后,在书店里翻到村上春树的《NORWEGIAN WOOD》,付了钱并花了一个晚上读完,我才发现这所有的一切竟有了一种释然的畅快。象洗去了身上的秽物,很干净,很透明。

干净透明得能看清我怦怦跳动的心脏上,那些密布着的毛细管,鲜红的,像是某天傍晚的夕阳。

    5. Eleanor Rigby  艾莲娜·瑞比(1966年8月5日出版,收录于Revolver左轮手枪专辑,里面又这么一句歌词:All the lonely people where do they all come from? All the lonely people where do they all belong?)

 我明白此刻我在干什么,我只是合着大脑中的记忆将能想起来的文字排列组合,我甚至自私到不愿意给我心中的她一个名字,我认为那无关紧要,我把那些身上腐坏的烂肉一一剜出,等着里面浓黑脓疮流尽,就会看见涌动的鲜红,这点,我深信不疑,而她则是那把刺入肌里的尖刀,冰冷地抵着我的身体,使每一个毛孔放大之后再收缩,然后每一滴血,等着她的舔尝。一想到这儿,我就无可就药地浑身冒冷汗。No one was saved.我大笑。

环顾四周,一片触手可及的黑暗,我见过的人,我碰过的女孩,我抚过的琴弦,我坐过的椅子以及我爱过的姑娘。我四年漫无方向的大学生活,即在2002年结束,我用这一年来给朋友们解释什么叫做特别。

首先我们的乐队散伙了,其次我被人拉去唱了几近一个夏天的保罗·西蒙的《寂静的声音》,最后就是我离开了她。

把一些原本注定该在这一时段发生的事儿,大的小的重要的次要的快乐的悲伤的集中在一起发生,这就是我对特别的注解,我每一天都特别,每一天都平常,每一个人都特别,每一个人都平常,关键是你要看他(她)是相较什么而言的。象这种五味杂陈铺面而来的年头里,我再次经历那样的痛苦:一边措手不及一边无动于衷。看看这些孤独的人们吧!

他们在这座校园里炮制的不朽爱情,于五月翻飞。那些公告栏里的金玉良言,那些被处理掉的回忆,那些即将远去的昨天。校门口的小酒馆里唏嘘不已的男人们啊,女生楼下悠悠的彻夜未绝的情歌啊!还有什么能过留下呢?

我在宿舍门口碰到了一帮卖旧书的同届毕业生,在掏了两块钱之后我揣走了王蒙的那本《青春万岁》,我知道这个处处是腐坏气息的夏天,并不相信眼泪婆娑,而那首唱了几近一季的老歌,此时此刻又漫上了我的心头。

我觉得有一些惆怅,他们说这才正常。

大家的锦绣前程似乎已经都有了眉目了,而关乎自己的将来,我并没有什么想法,我渴望像拉里那样晃膀子,一直晃下去,就好了。

我期待,有个穿黑袍面带慈祥笑容满是银发的老神父,向我布道。我以为乐队的散伙是不可避免的,毕业是自己早就盼着的,与她分手得那样无私是让我心虚的。但这一切都是我以为的。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开始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那些为了现实而卑躬屈膝的人们,是值得敬佩的,有的时候无能为力恰恰是最有力的举措,当你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时候,你只剩无能为力了。

以前的年轻啊,张狂啊,鲜活啊,真得见鬼去了。2002年真是一道分水岭,我们开始过着另一种日子了。人是物欲化的动物。而你所待的那个世界里恰恰又是物欲横流的,我什么都不想说,真的,我们得活着。

     6.  Nowhere   Man      漂泊者
(1966年7月8日发表,收录于“Rubber Soul”。He’s a real Nowhere Man sitting in his nowhere hand. Making all his nowhere plants for nobody)

 桌子上放了两颗西红柿,我想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完全烂掉.在开始一段冗长的叙述之前,我犹疑着是不是该先吃掉一颗?是右边的还是左边的?

不管怎样,我知道,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可我已决心将它一口气讲完,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漫长的时间概念对我来说不及她闪现阳光般笑容的一瞬,而那恍如隔世的四年,究竟在自己的生命中居于何种位置呢?

在我和她真正意义上的分手即精神与物质实体与灵魂双重割裂的那一刻开始,以往说过的“离开”之类的词儿,就像是开过的无喱头的玩笑,笑过之后便模糊起来。我知道她登上飞机,一个人去遥远的海的另一边时,我们之间的“离开”才真正清晰起来。

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上路的模样,更无法原谅自己的铁石心肠,当你彻头彻尾地爱过一场之后,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记得,夏天的阳光总和她已经泛白的蓝色长裙一道纠结我的眼睛,她说秋天就要离开,去加拿大,我说好啊,据说那是世界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国家,到了寄片红枫回来吧。她说她还是喜欢这里的红枫,她问我记不记得去年爬山时摘回来夹在《挪威的森林》里的树叶,我说都要走了,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其实,那个时候,我特埋怨她父母,国内有什么不好?干嘛非去凑那个热闹,晚上和哥儿几个出去喝酒,他们陪我唱了一夜的“我爱北京天安门”。

大唱过后,我回到家中,闭门不出,开始了一段虚无飘渺的行程。那个时候,我浑身上下充溢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象是要奋笔疾书时才发现右手隐隐作痛。我心里是很想很想留住她,但是我似乎什么都说不出口,一时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总说所有的离开都是不得已。我可以整日里埋头大睡,或是手不释卷。

就这样我晃过了我的,2002年的,夏天。我知道这盛夏的果实,来得饱满,却腐坏得更快,我想起那首名叫《爱情》的歌儿,它能够在这个令人迷惘的城市上空缓缓绽放,而绛色的云霞却不能不悄无声息地褪尽,我只听得见窗外浓重的阐鸣,和那一曲终了时张楚反复吟唱的“离开”……

后来,我终于读完了满架的书,也终于找到了我的青春纪念,那刻着两颗心的枫叶,依然夹在第28页,红得像火一样,一如某日傍晚的夕阳。

     7. Sgt.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
帕伯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

 横下心,我打算非要套用毛姆的一句话不可。

他说:在生活上有合群的狼,也有单身的狼,而我是那种除了走自己的道路没有别的路好走的人。

我的日子,似乎从此重新开启。感情的事,很难说清楚原因。想来自己实在是一知半解,你千万别说什么爱情真伟大,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我们终究还是要分开的。我那不知所踪的心终究还是没有归宿,我真不知该把它搁在哪儿?

我们的乐队散了,怪不得别人。大家都得维持生计,收敛起年少的轻狂惨绿,我们最终还是没能留下眼泪,洗刷这肮脏名利场带给我们的羞耻,激情日减,匠气频增,好不伤心失望。

乐队解散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吧。

人们在种种艰深的的思考面前,踟蹰徘徊,唯有那些神经纤细而敏感的时代,才能解释着许多无尽的忧。一旦长大,一旦到了需要背负什么的年龄,责任就是你尝尽各种滋味亦百折不回的最佳理由。也许我们仍可以在一起放声高歌,但是好光景让我们看不清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头脑开始麻木,思维开始迟钝,大家不再对许多问题发出剑拔弩张般尖刻的质疑,好想很多事情在刹那犹疑的瞬间,就变得无所谓了。别怪谁,真的,走到这一步田地,大家散伙了事,会是最好的结局吧。

她到加拿大后曾给我记了一封信,大概内容不记得了,无非就是新环境里种种见闻,之还对开头的一句话有印象,她问我最近过的好不好,这句话让我大发了一通感慨,于是,我不停的安慰自己,也许人的意识,往往是徘徊于模糊与清楚之间,我们谁都无法给自己的生活一个确切的界定,无论好坏,只要过下去就成了,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对于我们来说,全无理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那么痛苦地睁大眼睛。

2002年岁末,也就是现在,我依然没有工作。因为我发现我学的东西在现实中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况且所学专业与之并不对口,薪水微薄,前途渺茫,让人根本打不起奋发拚搏的念头,于是乎回到重庆,开始搞起了自己的营生。

这期间,我把以前的写过的老歌翻出来,想着以前那些专为某人某事迸发的激情,心里就颤抖起来,多美好的过去啊,有她一眨一眨的眼睛啊!

于是拿起电话,联络以前的哥儿几个和那些在无数派对上碰到的如我一般的傻蛋。我们搞了一个大杂烩。那是我们乐队解散后的第一次见面,我真高兴他们能在唱以前的歌时痛苦流泪,我们用不再年轻的声音唱年轻时写的歌,尽管摇滚精神已荡然无存。我们又像以前那样感受心脏撕裂的快感。

凌晨两点,会场里乱糟糟的,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音乐,我们一帮人不停地轮流登台亮相,不停地歇斯底里,狂燥不安的空气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我跳上前去,抢了一只麦,招呼乐队的伙伴过来。

看着那些人群,我突然想大喊大叫,后来,我拿着麦,对着硕大的音箱,接着听到了刺耳的蜂鸣声,然后我大笑。

我一直以来都感谢我的兄弟们,对于自己种种无端的行径毫无怨言。我莫名的喜欢60年代的一切,我向往那些老旧的东西,于是他们总陪我一起感伤。我说我要唱首歌给他们,并且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

当喜欢变成狂热,我说我要唱那首《MICHELLE》于是我看到了他们寂寞的手指。我随着节奏摇摆身体,这是The Beatles的一首老歌,我尽量把自己放松,我用戏谑的声音唱那句“I love you,I love you……”引来了一阵叫好声,我打着响指,直到一曲终了。

最后。我说我还想唱一首歌。

后面的人开始起哄,可能是怕我又唱什么老的掉渣的东西吧。我说等等,等等。我要唱的是《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首让我在听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的歌儿,我说我也爱Kurt Cobain,让我向他鞠躬。

乐队以前在一起排练时常唱这首歌,每次都要唱到冷汗直流发不出声为止,这是首太让人伤心的歌儿。好在大家配合默契,我的指法还没生,歌词闭上眼睛仍可历历在目。

我想起她温柔的眼光,我想起所有寂寞的源泉。我明白所有的痛苦都是自作自受,记忆像铁轨一样长,真长啊!

我唱到“my girl,my girl……”,那一声声敲到我心都穿了的女孩,真心让我泣不成声,我蹲下来,这时候台下群情激愤,这是首使人感到绝望的歌儿,那种绝望真是彻头彻尾的寒冷,后来有人嚷嚷要接着唱完,我白了他一眼,径自爬了下去。后来,仍过来一个啤酒瓶子,砸在我头上。于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摸,就看见了一抹鲜红,红的就像是某天傍晚的夕阳,我忍不住又难过起来。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参加类似的聚会。我们又开始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他们像是一下子都失踪了似的,我的朋友们啊,我曾经是那样的爱过你们,然后再把一切抛到脑后。

      8.   帕伯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    之二

 记得曾经读过一本书,书名听起来有点儿像少儿读物,叫做《讲不完的故事》,故事里有个小男孩,他是一个特别平凡的家伙,一天在他家的阁楼里找到一本书,书里讲了一个名叫幻想国的地方,在那儿会突现你所有的梦想。

男孩果真到了幻想国,他想变得英俊,果真就成了美男子,他想什么东西一看就会;果真就比百科全书还知识渊博;他想变成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果真就变成了救世主。

但是,种种愿望的现实是需要代价的。

他开始渐渐忘记经常批评他的老师,嘲笑他的同学,渐渐忘记家里的农庄忠实的小狗儿,渐渐忘记他的爸爸妈妈直到最后他将自己也忘记了。于是他非常苦恼,他很想知道自己是谁。

后来,他决定什么也不要了,他要变回他自己,找到记忆,后来他又成了那个长的难看成绩很差没人喜欢的平凡小男孩,不过他挺快乐,他知道他有记忆,他觉得这比什么都强。

之所以又想起了这个故事,是因为我曾经一度试图中断记忆。但结果可想而知,我又被它包裹得透不过气了。我们的记忆有这样一种功能,它会遗忘不好的,而把好的更加美化,正基于此我们才对许多过去的东西念念不忘,换我是那孩子,我也会放弃一切唾手可得的幸福,要回记忆的。我的生活游客一种全新的改变,我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的女人。

认识的那个女人叫做静,是个很细致的上海女人。她出门时,脸上的妆找不到一点瑕疵,对于潮流时尚总有自己的见解,穿着很讲究,但是她毕竟过了三十,以至于让我面对她时忍不住总去揪她那光滑的眼角,心想这里有蒸过的痕迹。

她在会计师事务所有一份闲差,财大毕业,拘说曾有一段烘烘累累的爱情,而且受伤颇深,所以我们在一起不谈感情。这一年,寂寞就如同霍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们谁都无法幸免,只能看着自己被传染,大家需要有人慰籍,彼此以距离牵扯着,心照不宣。

她的眼光极其敏锐,总能像查账般轻松洞悉我的心事,于是我有了一个年长的可以大吐苦水的女人,一个知道该在什么时间说什么话的女人,从不任意妄为,甚至有些理智的可怕的女人。我说女人不应该这样,她得温柔一些才有男人疼。她总是挑挑眉,“你们这些男人啊……”

我很喜欢她,她从不让我心烦。

她说喜欢就喜欢吧,哪天要走打个电话就行啦。

我思忖该在什么时候离开,心里面很多东西在回溯的时候就变得沉重无比。这个叫做静的30岁的女人,总让我想起她。她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笑容,完全不同的眼睛。我在想她到30岁的时候会不会有着同样一般的笑容一般的眼睛呢?

不过我知道,静跟我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而她,也许曾经跟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可是结果她还是走出了我的视线,我的世界。

今年十月的一天,有个朋友打电话过来,他说他盘了一个地方,打算开酒吧,需要找人合伙,我想都没想,就说我没钱,给你分帐,让我当老板成吗?他说,成,你过来吧。于是我告别了静,踏上轰轰作响的列车,听着许巍的《我的秋天》,奔到了那个城市。
我们盘下的地方毗邻大学区和经济开发区,是个既繁华又静谧的地方,在营业之前,我的60年代情节又犯了,这座Pub被叮叮当当敲敲补补装修一“新”,还搭了一个木质的小型舞台。朋友看后大大嘲笑了一番,他说我这儿的地板是用来跳踢踏舞的。后来,果真如他所料,木板还来不及上蜡,就被拥挤的人群踩出坑儿来,咚咚作响。后来,我急了。只好撤掉所有的木板,留出光光的水泥地,找了一个美院的学生,在上面彩绘了The Beatles的头像,涂上防水漆。

关于Pub的名字,我还得从杨朔说起。杨朔看起来是个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19岁男孩儿。很年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所说的话。

他在一个军区大院儿里长大,祖上又红又专,父母宠爱有嘉,从小到大和周遭的高干子弟一起混,后来他有意识起,就开始玩Punk了。他有一支乐队,他想在我这儿唱,不为钱,只是给他们一个地方,让他们唱。他说他们的乐队名叫NOWAY,

NOWAY就是无路可逃的意思。

说这句话时,他定定的看着我,在那个飞满木屑的大厅里。下午,阳光射不进这里,头顶上几个12w电灯在晃阿晃阿。我说,好,你来吧,随便什么时候。我给你们算钱。

他们一共五个人,在同一所学校,离这儿不远,是个不错的地下乐队。很年轻,杨朔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在吐字的时候,有些音给吃掉了,唱NIRVANA的作品时,像极了Cobain。除了缺乏时间的磨练和种种痛苦的经历以及那种饱经忧患的干涩之外,我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他唱歌时很用感情的。当然纯模仿而言,是极像的,但是,唱起了他们自己的作品时,未免太过青涩。我知道他们很年轻的。

装修过程用了一个月,他们总来骗吃骗喝。每次过来,他们总要拿来一些东西,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他们喜欢的。他们把他们贴在墙上,钉在木柱上,挂在吧台的酒架上,诸如唱片封套,玛尼堆里偷来的石头啦,旧时的琴谱什么的。有什么,我在想,这到底是谁的Pub呢?是我的?还是他们的?真的不知道。一次,他们在我这儿打牌,玩梭哈,筹码是桌上工具乡里的铆钉。输的人要按数目,帮我把这些亮晶晶的铆钉钉在墙上。杨朔不玩儿,在旁边翻着电子辞典。他按啊按啊,他跟我说他要帮我的Pub起个名字,他一个一个词条找些去,从A到M,后来就找到了,magnet。他说你的酒吧就叫麦格吧,就是迷人的地方。我说好,就叫麦格吧。
在这儿。我每天晚上10:00准时到麦格蹲点儿,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清晨5:00,然后微醺着回到家里,开着音响,放着的大门的唱片入睡,睡到中午,起来吃饭,吃完饭去旁边的公共图书馆里打发时间。我在那座不大的楼里读了许多书,我发现以前我没时间,可现在时间很充裕,我一本一本的读,毛姆、聂鲁达、村上、马尔克斯、博尔赫思、黑塞,凡是能找到的,就都看了。那座楼里到顶层阅览室要爬很久,没有电梯,许多许多台阶,我也记不清有多少阶,接着我要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下午总能看到西斜的太阳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鲜红的。走到尽头推门进入,捡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然后,未经觉间,半天就过去了。天黑了,我到街上随便找个饭馆吃饭,吃完了就散一个小小的步。接着就回到了住处。10点一过,我的Pub所在的那条街就变得忙碌起来。许多红男绿女穿梭在这儿的许多家Pub里,去完一家又去一家,一直到天亮了。

走进麦格。大伟总是来得最早,他是吧台的调酒师,能给我调出一种名叫NORWEGIANWOOD的酒,为我解忧,我最喜欢他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从不多言,是个好人。我的Pub里有两个DJ,他们是做兼职的,很棒。我有一套很不错的合成设备,他们在我哪里重新Remix一些60年代的老歌,打碟的功夫很好,所以我的客人们跳得很high。我真要感谢这些英俊的小伙子,让我的生意这么好。杨朔和他的NOWAY周末总是泡在这儿,每次上台唱,他总会不屑地说这是个全民皆胖(PUNK)的年代,可我们是不同的。他们让人们失声尖叫,他们也许是不同的。

               9.YESTERDAY
我的生活真的是很有意思,但是有意思,并非指醉生梦死。我敢说我是整晚待在Pub里最清醒的人。

有一次,一个客人点唱老鹰乐队的“加州旅店”,其实我们这里是不能点唱的。可是杨朔他们在台上打算唱。他招呼让我上去,他说他需要我帮他完成后面的手鼓,我说你又使坏了,接着就打了起来,杨朔唱得好极了。那是我很多个月后第一次打鼓,那让我想起了我们的扒带时期,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扒带时期——后扒带时期。

每天晚上,12点一过,我总会要求DJ放那首《YESTERDAY》。突然在自己的存货中翻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拿到Pub里,其实那首歌与他们的house舞曲格格不入,特别是听起来的时候。后来,这就成了我的Pub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天天一过12点,就能听到它。很多人都很奇怪,奇怪变成了揣测,揣测变成了神秘,后来他们就都喜欢上了它了。

杨朔有一个女朋友,长得很高,给人一种细长细长很瘦弱的感觉。确切的说,就是有点儿营养不良,那女孩,说话的时候像是黑胶唱片,醇厚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声音,带有一点儿磁性。哎,我说,这个女孩儿不唱歌可真可惜。对,她从来都不唱歌,她只听我唱,杨朔说。那个女孩总是在迁就杨朔,不过他们总吵架,炒完架之后就腻在一块儿,我真的搞不懂。一次,杨朔发疯,让那个女孩滚出去,就因为那女孩在他们试唱一首新歌儿的时候,闯了进来。

我看到在门口,那个女孩狭长的眼睛里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然后就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听不到那醇厚的声音,杨朔显得急躁不安起来,常常动不动就破口骂人。我于是给他讲了,我的事儿。我觉得那个十九岁的NOWAY的主唱,那个叫杨朔的家伙,像我年轻的时候,满不在乎却又极在乎,漠不关心却又极关心,那种欲言又止。那种死要面子,都让我想起我的昨天。

我的好姑娘,此刻在远方过自己的生活。我并不后悔让她走。我只是后悔,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没有好好的相爱,结果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们总是那么情绪化,然后任意妄为,却无法承受任何责任。你还在想我吗?就像我在想着你一样,一样……

我在2002年岁末的时候,我很想跟自己聊聊,聊最近的生活。我说,活着,除了热爱生活,我们别无他法,然后我鼓励自己,努力的活着。

晚上,Pub里爆满,一年将尽。

所有的人,不管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都要把统统未决的问题带到这里来,趁早解决。12点一过,厅里掌声雷动,尖叫不断,年轻的人们和他们年轻的心。我叫DJ别放这首歌儿,我说我要自己唱。杨朔特别把他的木音吉他借我。

我站在台上,有很多人在看我。我说,我还记得很多年以前,第一次看到了一个,眼睛如同万花筒般的女孩,我就爱上了她,如果不是她的离开,我可能不知道昨天的滋味,它那么近地贴着我,贴着我。让我无可就药的难过起来。我要唱这首《YESTERDAY》,告诉她,我爱着她,我不要忘记昨天,哪怕再次痛彻心扉。

许多人鼓掌叫好,大卫拿着空杯子朝我照了照。午夜的氤氲的空气。准备大醉的人们,剪不断的愁情,在我唱的时候,飞到了房外,我知道清冷的大街需要这些声音,我最终还是泣不成声,推开门的时候,吸进了一口空气,冬天的寒冷让我的胸膛隐隐作痛。

我快步返回住处,打算埋头大睡。

就在闭眼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叹息,从那么远的又是那么近的昨天过来……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 as a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Suddenly, 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 There’s a shadow handing over me. Oh yesterday came suddenly.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s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eas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s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eas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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